《古董局中局》：夹生的“爽片” 日期：2021年12月15日

　　在片方的宣传和推文中，正在上映的《古董局中局》被定义为“年度娱乐爽片”。“爽”只是一种主观的感受，“爽片”并不指代某种特定的类型或题材，它承诺的是影片提供了“能掐住观众咽喉，一刻都不松手”的故事，能带来舒适欢畅、痛快过瘾的观影体验。

　　新近出炉的2021年初冬档中国电影观众满意度调查显示（由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联合艺恩进行），《古董局中局》是调查对象中普通观众、专业观众评分差值最大的影片（83.9/73.3），两极化的评分其实暗示着爽/不爽的对立，或者说《古董局中局》还是一部“夹生”的爽片。

　　类型叙事和观众趣味

　　《古董局中局》的爽，首先是在叙事上满足了观众对“冒险夺宝”类型的观影预期。乌尔善（《寻龙诀》导演）总结的该类型必备环节，片中完整齐备、各有对应。1、动机（为爷爷和父亲洗冤正名）2、证据（日本归还佛头是赝品）3、地图（父亲留下的铜镜）4、密钥（郑家村后山藏宝阁、废庙地宫）5、宝物对人性的考验（归还仪式真相大白）6、逃出生天（治愈童年阴影）。 影片侧重于2、3、4环节，中间穿插主人公许愿（雷佳音饰）与不同势力争抢、智力/体力对抗的动作戏，成为了本片的主要看点。从与药不然（李现饰）鉴古董斗法、馗市会沈爷、车站脱身、郑村遇险到密室脱逃一系列的危机事件中，许愿一直面对着逐渐强化的压力，身处的环境从有规则的庙堂、弱肉强食的江湖到不见天日的地下；失败的代价也从比输赢上升到丢性命。

　　“冒险夺宝”故事的快节奏和不断加码的惊险刺激之中，《古董局中局》还杂糅了喜剧元素。付贵（葛优饰）的油滑市井和黄烟烟（辛芷蕾饰）的憨直豪放，即制造笑料调节了影片的叙事节奏，也迎合了互联网时代观众喜欢看段子、刷笑话的观影趣味。 更为高明的是，《古董局中局》把握到了当下社会的大众情绪。这种情绪在网络上被戏称“为国家自豪，为自己伤心”，映射在电影中就是“屌丝逆袭”的故事和《战狼》大受欢迎。许愿的寻宝之旅，其实就是一个古董圈的“屌丝逆袭”，他仰攻的都是经济资源、政治资源或者暴力资源强大得多的对手；他为爷爷的正名，也是以家国一体的方式为屈辱历史的正名。所以在许家爷孙三代悲情的人设背景之下，许愿的两次暴力反抗最带“爽”，砸碎石佛头，打了“权威”们的脸；砸开玉佛头，打了日本人的脸。

　　真古董与假世界

　　作为主观的感受，爽其实是分层级的，它可以是多巴胺分泌导致的生理欣快，更需要的是强烈的心理满足，比如情绪得到宣泄抚慰后的神气清爽。正如韩国的《鱿鱼游戏》可以成为世界性的爽片，从电影和游戏中获得爽感有着类似的代入机制，只有相信游戏是真的，才能全力以赴玩下去；相信电影中的世界是真的，才可能和人物情感认同、心理共鸣。 在电影这种真实感极强的媒介中，可信度可能是最重要、却也最容易忽视的品质。《古董局中局》为了求真，据说道具中有30多件真古董，可惜的是，在细节上的较真没有为影片带来真实的质感。这种质感来自于我们自己的日常生活经验，也就是常情常理，如果剧中人物的行为违背了这种准则，就需要铺设扎实的原因和伏笔，或者说，给人物的行为一个可信的动机，因为角色要活在故事里。

　　《古董局中局》中的角色恰恰是“反生活”的，比如许愿，穷困潦倒却不用自己的本事去赚钱；比如黄烟烟，明明知道找到佛头会让爷爷黄会长蒙羞，还要义无反顾。他们是功能性的，是推动故事发展的工具。 营造真实感，其实是电影故事成立最底层的逻辑，也是电影剧本创作最重要的技巧。套用《华盛顿邮报》首席影评人安·霍纳迪的说法，“不能指望一部主流娱乐大片去传递多么深刻的思想，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这些电影做到有原创性、制作优良、构思精妙”。观众当然也有理由要求《古董局中局》打造一个真实可信的“世界”，因为虚假会让建构在故事“世界”里的爽，显得格外做作和生硬。 这种“夹生”的观感，意味着这部转化自小说IP的《古董局中局》，是一个并不成功的案例。

　　IP的价值

　　在电影《古董局中局》之前，马伯庸的同名小说已经改编出了3部网络剧，是近年来大热的IP。相较于《鬼吹灯》中人鬼殊途的异世界，《盗墓笔记》中阴森幽闭的陵墓空间，马伯庸小说的优势在于，它提供了一个兼具现实感和娱乐性的文本。

　　这个故事之所以被反复改编为影视作品，当然有他志怪猎奇的奇妙想象，更重要在于，这是那种被宏大叙事所遗忘和遮蔽的普通人的故事，所描写的是他们对社会影响的痕迹。 IP 实质就是经过市场验证的用户的情感承载，或者是说在创意产业里面，经过市场验证的用户需求。“用户情感共鸣” 是这个概念里的核心元素，它不仅仅是一种符号，而是知识产权和创意产业里面代表的情感。 这是IP价值的基础，因共鸣而汇聚了庞大的原生粉丝，依托不同媒介渠道对原IP进行内容调整与创新，再针对性地分散至不同的文娱产业能够迅速生产出适用于市场标准的产品形态（如电影、电视剧）。

　　IP电影的本质就是把IP加以电影化，作为一门讲故事的艺术，电影基本/经典的叙事法则并没有随着IP、“互联网+”等时代的到来而失效。这是《古董局中局》带给我们的启示，也是这部并不出色的商业片值得被讨论的意义。

　　作者：虞晓